瓶子里打满酱油。连集体分给的口粮,谷子要打成米、菜籽要榨成油,都要收加工费。现在他袋无分文,咋个办啊?到保管员那儿预支一点吧,保管员说,湖边寨从来没有开过这样的先例,把钱预支给无牵无挂的单身汉,一个年轻力壮的全劳力。再说,如
今正在备耕,生产队里穷得叮当响,集体的钱也紧得很,要铸新的铧口,要买棕索,要添新的犁杖,要买公社分给各队的化肥,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呢。柯碧舟只能垂头丧
气地走回来。旁人定睛看看他,就会发现,他确实不成个人形了。不但清瘦阴沉,忧郁寡欢,头发老长,眼光呆滞,那一身衣服,也是破烂不堪,撕破的口子随风飘荡着,衣裤上满
是泥巴点子。这能怪他吗,他没衣裤可换啊,他没钱扯布来补破洞啊。一个自尊心极强的年轻人,在人世间毫无温暖,物质生活又清苦到如此地步,他不想到死,那才叫怪呢。
如果承认我们个人的命运中确实有逆境、有危机,那么可以说,柯碧舟陷入了他一生中最可怕的危机里。好些迹象,表明他有了轻微的神经失常。在坡上放牛,站在一坨岩石上,他可以抱着放牛鞭子,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那儿,向着波峰浪谷般的山岭,向着碧波粼粼的鲢鱼湖,一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