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1)
北方的十二月是一块儿在冰箱里放久了的冻豆腐,从里到外都是僵的。半冰冻的河流是僵的,枯败的枝干是僵的,摊儿上卖的霜白菜是僵的,连人的脸都是僵僵的。
我和余秋筠靠着洋灰河畔边枝干粗壮的白杨树坐下,不久前它们个个还枝繁叶茂,如今不过个把月功夫,却都在北风肆虐里“秃了瓢”。
这里就是那次家长会后余秋筠没来得及带我来的地方,他说这儿这儿算是他的根据地。小学时淘气,纠集了一帮本校的小男生和外校的学生打群架,被他爸摁在地板上用电饭锅的插线狠狠抽了一顿。他死不认错,从家里跑出来,捂着红肿的屁股四处游荡,荡着荡着就发现了这里。
“从那次之后,我心情不好会来这里,特别高兴的时候也会来这里。我妈总喜欢多想,我爸总是在否定我,所以很多事我不愿意跟他们说。”他深长地环望着眼前的一切,覆着薄冰的河面倒映在他眼底也变得波光粼粼。“无人可说的时候我就来这里,跟这些杨书聊,它们不能开口,但是它们很会聆听。”
我轻轻紧了紧被他攥在掌心的手,“以后你可以跟我说,我能说话,也能聆听。”
他转过头望着我的眼睛,满目笑意。